玉溪城市風光。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玉溪市主要廉潔教育場所分布示意圖。 制圖:趙嘉文
聶耳文化廣場鳥瞰。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玉溪花燈戲《山茶花紅》劇照。 玉溪市紀委監委供圖
聶耳文化廣場上的聶耳銅像。 資料圖片
云南玉溪,一座因水得名的城市,古代就有玉溪河,《水經注》所記之橋水,明代文獻中已稱玉溪。“玉溪”意為溪水清凈透亮,如玉帶潺潺流淌。在歷史的長河中,這片土地孕育出許多仁人志士、愛國英杰。聶耳,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玉溪人常說“玉溪是聶耳的故鄉,聶耳是玉溪的驕傲”。
玉溪山水育英才
玉溪市紅塔區北門街3號,一棟樸素、典雅的老式清代民居。青瓦、白墻,天井、木樓,典型的州城老宅風格,這是人民音樂家聶耳的故居。
庭院清幽,綠蔭濃濃。來到聶耳故居,已近黃昏,夕陽的余暉映照在聶耳的漢白玉雕像上,那么祥和、靜謐。凝視著他炯炯有神的眼睛,我心情激動,耳畔回蕩著那段讓人心潮澎湃的旋律:“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筑成我們新的長城……”
“玉溪山水育精英,義軍一曲奮全民”,這句出自新中國第一任音樂家協會主席呂驥的詩,高度概括了聶耳與玉溪的關系。
聶耳1912年生于昆明,9歲之后多次回到玉溪。當這位少年第一次推開掩映在綠蔭下的院門,眼里充滿親切和好奇。兩層土木結構的舊式樓房,庭院里的花臺、石磨、井欄鐫刻著歲月的痕跡。
這座老宅是聶耳的曾祖父聶聯登修建的,后留給聶耳的父親聶鴻儀。1902年,聶鴻儀帶家人到昆明行醫,在甬道街開了藥鋪“成春堂”。聶耳4歲時,父親病逝,母親彭寂寬獨自撐起“成春堂”。
母親對聶耳影響很大。聶耳的侄女回憶,奶奶常對子女們說:“這個家、這個窩,雖然說沒有金子、銀子,但是要有骨氣、志氣。”她還經常講《岳母刺字》《柳蔭記》的故事。彭寂寬在傣族地區長大,不僅能唱各種民歌,還會唱當地流傳的洞經調、花燈戲等,成了聶耳學習民間音樂的啟蒙老師。這些曲調,就像一粒粒種子,在聶耳幼小的心靈生根發芽。
難舍故土的母親常帶聶耳回玉溪。每次回鄉,聶耳總會跑到北門街的琴師陳茂先那里,學習花燈戲、滇劇等。花燈戲是玉溪老百姓最喜愛的一種劇目,玉溪當地有俗語:“十個玉溪人,九個會唱燈,還有一個跟著哼。”民間曲調的旋律,激發了聶耳的創作靈感,在他的作品中,很多都蘊含著“玉溪元素”。
踏上救國救民征程的聶耳,依然不忘故鄉。1928年和1930年,兩次隨“玉溪青年改進會”回到玉溪,開展宣傳工作。在玉溪鄉村師范學校的操場上,他表演了《高矮人講話》《賣花姑娘》等節目,還參加樂隊伴奏,他的多才多藝給家鄉人留下深刻印象。
玉溪河畔,古老的榕樹枝繁葉茂、靜默如畫。不遠處,傳來陣陣富有地方特色的花燈戲曲調,動感的節奏,優美的旋律,在耳畔久久回蕩。在玉溪街頭漫步,我仿佛理解了這位熱愛家鄉的游子。玉溪特有的文化基因早已融入聶耳的血脈,并深深影響著他。后來,聶耳用花燈戲曲牌《玉娥郎》改編創作了歌曲《一個女明星》,可見他對故鄉的感情。
投身文藝為人民
在聶耳故居的展示柜里,我看到了一張聶耳音樂作品的年表。上面清晰記錄著創作時間、曲名、作詞等,在短暫的一生里他創作了35首歌曲和4首民族器樂曲。他的作品猶如號角,又如戰鼓,奏響振聾發聵的強音。
我慢下腳步,仔細感受著這位音樂家的氣息。了解了聶耳的成長史,才知道他沒有進過音樂院校。他的作品之所以能夠經久不衰、引起共鳴,是因為他內心蘊藏著對勞苦大眾的悲憫情懷、對社會的責任感、對敵人的仇恨。有一次,他在街上遇到一個叫“小毛頭”的報童,被她苦難的家庭和悲慘的遭遇觸動。聶耳創作了《賣報歌》,反映了舊社會報童的艱辛及他們對幸福生活的渴望。
多年后,“小毛頭”的原型楊碧君始終感動于這首歌。2012年,在上海組織的紀念聶耳誕辰100周年大會上,年過九旬的楊碧君用顫抖的手寫下“《賣報歌》經典永恒”七個字,以表達對聶耳的緬懷之情。
在故居里流連,仿佛還能聽到歷史的回聲。聶耳對人民懷有深情,他經常跑到碼頭、工廠、貧民區,跑到勞動者、民間藝人中間,搜集素材,聆聽人民心聲。1932年6月,他在給母親的信中說:“我是為社會而生的,我不愿有任何的障礙物阻止或妨礙我對社會的改造,我要在這人類社會里做出偉大的事業。”
古人云:“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聶耳的作品是從內心迸發出來的,無論是憤怒的吶喊還是輕柔的低訴,都給予人們強烈的震撼和溫存的撫慰。正如田漢所言,“他是自己真正站在了痛苦人民的中間喊出了他們的憤怒要求”。冼星海對聶耳十分敬仰,并給予高度評價:“聶耳先生擺脫舊社會的音樂環境,而創造出新時代的歌聲來,就是他對中華民族新興音樂的一個偉大貢獻,他創造了中國歷史上所沒有的一種民族音樂。”
1933年初,聶耳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激昂旋律吹號角
1935年,中國共產黨一邊進行艱苦卓絕的抗日斗爭,一邊和國民黨反動派的鎮壓做殊死斗爭。中華兒女需要一種能夠激勵人心、鼓舞士氣的力量,在這個背景下,田漢作詞、聶耳作曲的《義勇軍進行曲》應運而生。
為了讓樂曲更加大眾化,聶耳將中國傳統五音的“宮商角徵羽”融入其中,將2/4拍大調式與進行曲風格相結合,注入濃厚的中國底色,迸發出雄勁剛健、節奏有力的旋律。
設計了整體曲調后,聶耳又對歌詞的節奏進行精心處理。當時田漢被捕入獄,聶耳無法與之商量。“冒著敵人的炮火”這句,原文是“飛機大炮”,詞匯拖沓,不好演唱,改為“炮火”。“起來”改為重復三遍。最后“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重復兩遍,用疊句來強調,表現出堅強的意志和強勁的旋律。田漢出獄后,聽到這首曲子,被深深折服。
其實,早在少年時代,聶耳就立下雄心壯志,要寫一首中國的《馬賽曲》。可以說,《義勇軍進行曲》的創作,來自聶耳的初心。
為了喚起大家的抗日斗志,聶耳在“中華民族”這幾個音上特別把力度加強,運用了全曲中最高、最強音。中華兒女無不被這激情澎湃的旋律感染。
創作過程中,聶耳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思緒如潮水般在腦海里涌動,有時都來不及記下來。
《義勇軍進行曲》最初是電影《風云兒女》的主題曲。據《風云兒女》導演許幸之回憶,聶耳告訴他:寫到激情處,他一會在桌子上拍打,一會在琴上試奏,一會在樓板上踱步,一會又高聲歌唱,完全忘記是深夜,惹得房東太太忍不住跑到樓上指責,搞得聶耳很不好意思。兩晚時間,聶耳就完成了《義勇軍進行曲》的初稿,又用兩個星期做了修改。
歌曲結尾,采用了強弱拍倒置處理法,將最后一個“前進”簡縮為一個“進”字,使整個曲子的節奏,在鏗鏘的同時又顯得有力,增加了一往無前、與敵血戰到底的氣勢。那一刻,奔放豪邁的革命熱情、高亢激昂的優美旋律,震撼人心地唱出了當時民族危機的深重,唱出了團結戰斗的意志,唱出了時代的聲音、人民的聲音,是中華兒女堅強不屈的象征。
他的音符里,有巍峨的長城,有浩蕩的江海,有偉大的家國情懷。就像音樂評論家李凌所說,他的歌聲像燎原的火種,劃破黑暗,放出火焰;這歌聲是那樣的雄壯嘹亮,給億萬人民以無限鼓舞,成為民族解放的號角。
沒想到,這竟是聶耳獻給祖國的“絕唱”。1935年7月17日,聶耳在日本游泳時不幸溺水身亡。后來,這首《義勇軍進行曲》成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
《義勇軍進行曲》被郭沫若稱贊為“聞其聲者,莫不油然而興愛國之思,莊然而宏志士之氣,毅然而同趣于共同之鵠的”,成為“中國革命之號角,人民解放之鼙鼓也”。
紅色基因永流傳
如今,在玉溪隨處都能感受到聶耳的存在。聶耳文化廣場、聶耳路、聶耳大劇院,等等。每年7月17日,是這里的“聶耳紀念日”。玉溪,把對聶耳的尊崇銘刻在骨子里,融入到城市規劃和建設之中。
當地先后4次對聶耳故居進行了修繕,在修舊如舊的原則下,保持了故居原有的建筑風格,使這里成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和廉政教育基地。每年干部入職、黨團活動,當地各部門都會組織大家到這里參觀學習,站在國旗下,高唱國歌,接受最莊嚴的洗禮。
在玉溪的幾日,我常會跨過玉溪河,步行到聶耳文化廣場,這里是玉溪的文化地標。廣場山頂矗立著一尊聶耳銅像,他昂首挺胸,拉奏著小提琴,象征著在民族危難時刻,以音符為武器,以樂曲為力量。那旋律仿佛從琴弦間流淌而出,流入玉溪水。
佇立在銅像前,我感慨萬千。聶耳的愛國情懷同故鄉土地的滋養分不開,就在他譜出《義勇軍進行曲》的同時,他的故鄉也掀起一股股抗戰文化浪潮。1937年冬,玉溪成立了“云南農民救亡燈劇團”,編演了《張小二從軍》《茶山殺敵》《陳大麻抗日》等一批救亡花燈劇目,到滇中、滇西和滇南等地演出。起到了團結人民、鼓舞人心、打擊敵人的作用。
我曾看過聶耳寫的一篇文章,他在文中說:“并非是為個人謀幸福,以為自己能除去衣食住的憂慮,就是幸福;或是吃酒、弄麻雀,就是我的幸福了;也非是為幸福社的社員謀幸福。反之,即為中國謀幸福,為世界謀幸福。”可以看出,當時的聶耳已經成為一名革命者,并在磨練中形成了自己的革命人生觀。對于兒子的成長,聶耳的母親這樣說:“生聶耳的是我,培養聶耳的是共產黨……”
夜幕低垂,燈火閃爍。從高處俯瞰,聶耳文化廣場主體設計猶如一把巨大的小提琴鑲嵌在大地上,景象壯觀,秀麗無比。那一刻,我想起了賀敬之的《獻給聶耳》:“無產階級音樂的前驅不朽,中國人民大眾的歌手永生。你的歌,是喚醒民族的號角,你的歌,筑成人民心的長城。中華騰飛,永遠需要聶耳——永遠需要這樣的熱血,這樣的心靈,這樣的步伐,這樣的歌聲!”(作者:孫現富,本文在采寫中得到了云南省玉溪市紀委監委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