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盯政府采購關鍵環節加強全周期監督管理
打造公平規范營商環境
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 沈東方
浙江省建德市紀委監委緊盯政府采購領域關鍵環節，強化日常監督檢查。圖為近日，該市紀委監委派駐第一紀檢監察組在該市公共資源交易中心了解相關情況。邵明敏 攝
日前，湖北省通報5起政府采購等領域不作為亂作為典型案例，其中包括鄂東醫療集團原黨委書記張杰插手干預醫院采購招標問題。此前，貴州省貴陽市政協副廳長級干部鈕力卿被開除黨籍和公職，通報中也提到其“干預和插手政府采購活動”。
政府采購，是指各級機關、事業單位和團體組織，使用財政性資金采購依法制定的集中采購目錄以內的或者采購限額標準以上的貨物、工程和服務的行為。
從各地紀委監委通報的典型案例看，政府采購領域的腐敗和作風問題嚴重損害了政府服務質量和當地營商環境。采購中哪些環節存在較大廉潔風險？針對政府采購的全流程，紀檢監察機關如何有的放矢加強監督？記者就這些問題進行了采訪。
招標代理公司是政府采購流程的“牽線搭橋”者，也是防范化解廉潔風險的重要一環
9月20日下午2點，黑龍江省伊春市伊美區紀委常委會會議室，一場以政府采購為重點的警示教育活動正在進行，來自區財政、發改、住建、交通等部門近40名黨員干部參加。此次警示教育片的主角，是伊春市行政服務和公共資源交易中心原副主任兼招投標管理分中心主任司春生。
“送多少都敢要，不送就拖著不給開標。”曾經，在伊春當地招標代理公司負責人的眼中，司春生是個有暴脾氣的人。在東北，施工期只有短短幾個月，誤了“開標期”就是誤了工期，因此代理公司很怕他。
在司春生眼里，掌管全市招投標項目的招投標管理分中心主任崗位是個“肥差”。在任職期間，他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多家招投標代理有限責任公司在項目受理、發布公告以及招標文件審查上提供便利條件，并且以“專家評審費”“勞務費”等名頭心安理得收受賄賂。500元、1000元、5萬元、9.5萬元……在溫水煮青蛙的攻勢下，司春生越陷越深，最終被開除黨籍和公職，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并處罰金20萬元。
伊春市紀委監委將政府采購列為重要監督目標，聚焦公共資源交易和政府采購領域中政策支持力度大、投資密集、資源集中的建設項目和工程，緊盯亂象背后的腐敗以及失職瀆職、不作為、亂作為等問題，強化監督制約，規范權力運行。截至目前，伊春市紀委監委督導檢查組協調相關職能部門，共排查公共資源交易項目3179個，發現問題452個，排查政府采購項目28220個，發現存疑線索18個。
“招投標管理部門和代理公司之間，是一種不能太遠也不能太近的關系。”云南省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紀委監委第一監督檢查室副主任周勇表示，兩者關系走得遠，對企業服務就會有不到位的現象，甚至出現對待企業“冷沖橫”的問題；而走得太近，時間長了容易“親”“清”不分，進而發展到權錢交易。
在政府采購中，招標代理公司是整個流程的“牽線搭橋”者，也是防范廉潔風險的重要一環。
“大多數機關單位不具備招標咨詢的資質，因此需要委托第三方機構，即招標代理公司。它將根據采購單位的要求，完成編制招標文件、發布公告、組織投標等工作。”周勇向記者介紹，公開招標是采購單位選擇代理公司的主要方式，除此之外，還會結合實際情況采用邀請招標、競爭性談判、競爭性磋商、詢價、單一來源采購等多種方式。
“這就給‘運作勾兌’提供了空間。哪個公司跟領導關系好或者以前有過合作，某些采購單位‘一把手’就可能會通過暗示甚至明示的方式，幫助這些代理公司獲得代理資格。”周勇舉例，文山州政務服務管理局原局長蘇榮在收受某招標代理公司行賄的3萬元后，召集政務服務管理局副局長和公共資源交易中心主任，要求更換之前已按程序確定的招標代理機構。雖然最終未能更換成功，但造成了不良的社會影響。2020年12月，蘇榮因嚴重違紀違法被開除黨籍和公職，涉嫌犯罪問題移送司法機關依法處理。
違紀違法問題向第三方“專家評標”環節延伸，有人直接上陣操標、有人“守株待兔”收買同行
確定好招標代理公司，經過編制文件、發布公告、公司投標等流程后，政府采購就到了“一決勝負”的評標環節。
7月4日，湖南通報5起工程建設項目招投標突出問題案例，其中，益陽市水利行業評標專家串通投標案讓“評標專家”這一群體引發廣泛關注。
“以往政府采購領域違紀違法案件的主體，基本集中在建設單位、參與投標的企業主體，較少涉及評標專家，這屬于招投標領域違紀違法案件的新主體。”益陽市紀委監委第一監督檢查室主任顏亭亭介紹，該案件是益陽市域內首次查處的評標專家利用專家身份和熟悉招投標操作實務的優勢、利用合法平臺采取不法手段控制中標的案件。
2020年至2021年，益陽市水利行業評標專家、赫山區蘭溪鎮農業綜合服務中心（原水管站）工作人員羅某坤，伙同高新區魚形山水庫工作人員李春華、益陽市水利水電勘測設計研究院副院長熊康等人，利用評標專家身份優勢及“人脈”，收買益陽市公共資源交易中心工作人員，通過獲取當天評標專家信息、請托收買評標專家給所控制公司打高分等方式，中標工程項目9個，涉及金額1.06億元。
“招標投標評標工作，涉及行業專業、招投標法律法規、招標投標評標實務，專業性很強。評標專家對以上3個方面的業務都很熟悉，他們在這個領域的違紀違法行為屬于監守自盜，具有‘專業’性質，查處難度不小。”顏亭亭表示，破解這個難題，是防治招投標領域腐敗的重要一步。
從項目選擇、資質借用、標書制作，到攔截評標專家、送好處費、尋找“金主”談價，羅某坤團伙在各個環節都有詳細的分工，各司其職、精心實施。
有時利用專家身份，直接上陣操標。2021年1月，在被抽選為某水利治理項目的評標專家后，羅某坤利用評委休息區、廁所等監控盲區，與熟悉的專家評委現場“勾兌”，不但自己對目標項目無原則打高分，還現場成功操控了評標組的2名專家，使該項目毫無懸念落入囊中。
有時蹲守攔截，收買專家評委。對沒有“自己人”當評委的目標項目，羅某坤等人會在項目開標前，拿著標注投標單位名稱或技術標書中勞動力用工尾數的小紙條，提前在停車場、交易中心大門、評標區入口“守株待兔”，看到相熟的評標專家就直接打招呼、遞紙條、講承諾。
無論是充當“黃牛掮客”還是淪為被“圍獵”對象，評標專家的違紀違法行為都極大損害了評標活動的公平公正性、招標效果和質量，乃至項目質量安全。益陽市紀委監委充分發揮反腐敗協調機制的作用，督促市、縣兩級相關部門各司其職、各負其責，統籌對評標專家違規違法亂象開展聯辦聯懲；適時商請檢法兩院會商和提前介入，支持推動公安機關對投標單位、代理公司、評標專家、采購單位等開展全鏈條核查。該系列案中，共涉及違紀違法的評標專家18人，市紀委監委精準運用“四種形態”，給予黨紀政務處分13人，組織處理4人，移送1人。
“云南省評標專家庫評標專家尹愛明接受監察調查”“四川省評標專家庫評標專家萬里接受監察調查”“江西省中贛投勘察設計有限公司黨委原副書記、副總經理余文君擔任評標專家期間，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近年來，各地在公布專家違紀違法典型案例時，點名道姓通報，對壓實責任、形成震懾具有積極效果。
與此同時，監督推進標書電子化、評委異地化、評標遠程化、管理網絡化，讓不同地點的評標專家通過遠程電子評標系統在線交流討論，阻斷評標專家與招標人、投標人和中介人員的接觸，成為近年來各地紀檢監察機關在防止評標專家腐敗問題的有益探索。
針對采購領域薄弱環節制發紀檢監察建議，建立采購前、中、后多種監督模型，以數據碰撞激發監督活力
“這是我們的廉潔承諾書，請大家仔細閱讀并簽字，同時按照承諾嚴格執行……”9月7日上午，在浙江省龍游縣橫山鎮異地搬遷安居小區配電工程的招標會上，參與競標的龍游澤龍電力工程有限公司等各家企業代表作出了包括逢年過節不寄送節禮等一系列廉潔承諾，開門見山亮出態度、表明決心。
政府采購專業性強、環節多，任何一個環節中存在漏洞，都容易滋生風險。
就招標中指定專家參與評標問題，推動建設專家庫隨機抽選專家參與評標；就合同簽訂規范性問題，要求制定涵蓋各種采購方式、各個采購操作環節的文檔模塊；就供應商資質審核把關問題，要求制定供應商負面行為清單，及時公布和更新……江蘇省張家港市紀委監委指導各級紀檢監察組織針對政府采購領域中的薄弱環節，向職能單位制發相關紀檢監察建議書，督促集體研究確定整改措施，努力實現處理一案、指導一片、規范一類的治理效果。
要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促進經濟發展，除了引導行業自律、堵塞制度漏洞之外，管住采購領域“用權之手”更為重要。近年來，大數據正成為預防打擊串標圍標的利器，也為紀檢監察機關加強事前事后的監督提供了技術支持。如何利用好大數據、云計算這些數字技術，讓數據碰撞激發監督活力？
“以前像這樣的案子很難發現，現在借助大數據監督，綜合分析研判各類基礎數據，就能精準發掘隱匿的違紀違法行為，節省了辦案時間，也強化了對重點崗位人員的監督。”遼寧省沈陽市鐵西區紀委監委工作人員表示。日前，沈陽市鐵西區紀委監委在運用“國有幼教系統采購監督模型”對國有企業員工單位報銷明細信息進行數據比對時，發現數據異常。經查，時任鐵西區財政局（國資局）副局長孫某某插手鐵西啟航文教發展服務有限公司經營活動，與該國資公司原總經理趙某某、工作人員張某在幼兒園收購、物資采購、裝修改造等工作中為多家公司謀取利益，3人收取好處費高達800余萬元。經鐵西區紀委監委審查調查，給予孫某某開除黨籍和公職處分，給予趙某某和張某開除公職處分，3人均被移送檢察機關依法審查起訴。
據了解，沈陽市紀委監委參考以往案件中圍標、串標、陪標現象中容易出現利益沖突和利益輸送問題的環節，建設了投標（中標）異常情況分析、抱團親密度分析、團伙關系分析等包含6類22個比對規則的分析模型。從中標率、項目各標段投標情況、投標文件下載情況等多個維度進行比對，最大范圍覆蓋招投標環節全流程和腐敗風險點，提高政府采購透明度，著力打造公平、規范、優質的政府采購營商環境。
“在某國企的辦公用品采購項目中，可能存在項目拆分問題，請相關紀檢監察組注意。”9月12日，江蘇省海安市紀委監委駐市財政局紀檢監察組辦公室的值班電腦上，彈出一條預警信息。經核查，該國企先后7次向同一供應商直購2000多件辦公用品，共計花費17.7萬元，甚至單日采購3次花費6.76萬元，明顯不符合相關制度規定。該市紀委監委駐市財政局紀檢監察組專項檢查發現采購人員弄虛作假、故意拆分采購項目等問題線索2件，目前已對2人采取立案調查。
除了事后分析倒查，海安市紀委監委還探索大數據實時預警功能，在交易程序中嵌入“需求描述不規范”“公示時間異常”“成交人非第一候選人”等22項預警規則，交易中一旦產生預警信息就會自動推送至相關紀檢監察組織，便于及時督促整改。該平臺運行以來，共實施交易5.2萬次，紀委監委根據預警信息開展專項監督檢查58次，查糾整改問題86個，給予4人黨紀政務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