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多年前,一位知縣這樣寫道:“一官來此幾經(jīng)春,不愧蒼天不負(fù)民。神道有靈應(yīng)識我,去時還似到時貧。”他的繼任者讀罷此詩,深受感動,決心效法前賢,便和詩一首:“此來宣化布陽春,一念孜孜只為民。步武前賢寧敢后,等閑憂道不憂貧。”兩位知縣一唱一和,都以清廉自勵,傳為美談。而前者,便是一生“清儉絕倫”,上任“衣物一擔(dān)”、離任“一擔(dān)衣物”,人稱“菜知縣”的胡壽安。
胡壽安,字克仁,明徽州府黟縣(今安徽黟縣)人,在河南信陽、河北獲鹿、四川新繁等地做過知縣。
胡壽安甘于清貧。明永樂十三年(1415年)春,胡壽安出任新繁知縣。他平日粗茶淡飯,衣著樸素,床上掛的是自己做的紙帳,并上書《題紙帳》一詩自警:“紫絲步障簇春華,臥雪眠云自一家。雪又不寒云又暖,扶持清夢到梅花。”他不以清寒為苦,反以為樂,將紙帳喻作“雪”“云”,可見其心境之恬淡。為節(jié)約開支,他利用閑暇時間將衙門后院的空地開墾成菜圃數(shù)畦,種植蘿卜等蔬菜自食。有客人來訪,他將蘿卜放在盤里作為待客之物,臨走時還作為饋贈之禮。新繁人民感其清廉,敬稱他“菜知縣”。
胡壽安每到一地,總是深入田間地頭察看訪問,勤于向老百姓征詢民情民意,“事有不便于民者輒罷之,有益于民者皆舉而行之”。每逢春耕時節(jié),他都要到村里看看,“勸民播種”。每見有田地荒蕪或房屋毀壞,他必問明原因,捐出自己的俸銀幫老百姓解困。特別是在新繁期間,他興利去弊,“重農(nóng)事、省工役,催科鞠訟、不事鞭箠”,“一枝一葉總關(guān)情”的為民愛民之舉,讓“吏民敬服”。
胡壽安家風(fēng)嚴(yán)正。他的兒子從老家千里迢迢來看望他,住了兩個月,買了兩只雞吃。胡壽安知道后非常生氣,對兒子說:“我為官二十余年,最戒奢侈,生怕不能清廉始終。如今你這樣大吃大喝,豈不要敗壞我家家風(fēng)?”兒子聽罷,慚愧認(rèn)錯,并引以為戒。胡壽安歷三縣,始終未曾攜妻室同住,有人說:“你的名聲倒是好了,可是你的妻子不能時時見到你,心里有多難受呢?”他回答說:“我怎么會不念及與糟糠之妻的患難之情呢?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必須時刻保持節(jié)操。被耳目、玩好、聲色之物喪其良心、敗其身家者,比比皆是。我擔(dān)心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容易受到錢財及珍稀之物的誘惑,可能會瞞著我收下別人的禮物。即使僥幸不被我知道,但等我離任之后,人們必然會笑罵說我言行不一,對外裝出廉潔的樣子,內(nèi)心實(shí)際很貪婪。所以,我選擇不帶妻子和我一起上任。”胡壽安“責(zé)子別妻”的故事,成為古代廉政文化史上的一個著名典故。
胡壽安在新繁任滿后,赴京接受考核。他離開時囊空如洗,除了數(shù)篋書籍,沒有一點(diǎn)積蓄,打算賣了自己唯一的交通工具一匹老馬作路費(fèi)。不料老馬忽病,送到獸醫(yī)那里治療,幾天不見好轉(zhuǎn)。這時,獸醫(yī)的妻子病亡,家里寫信來要他回去辦喪事。獸醫(yī)對人說:“妻已故,我回家她也不能復(fù)生,知縣平日粗衣糲食,為民請命,未嘗取百姓半文錢。百姓耕田種地,生活安樂,這都是胡知縣的功勞呀。如今他赴京而馬生病了,我如離去,馬必危矣。胡知縣以何為路費(fèi)呢?我寧可負(fù)亡妻,不可負(fù)宰公!”于是,醫(yī)生寫信告訴其子“毋候我歸也”。
胡壽安離開新繁那天,百姓夾道相送,爭相送禮品給他,都被胡壽安一概謝絕。一位胡壽安在當(dāng)?shù)亟Y(jié)識的詩友深知他極重官德,一定不會接受貴重禮物,于是備了幾匹粗布和十個黃蘿卜,懇請他收下。胡壽安實(shí)在無法推辭,才收下一只蘿卜。
“吃菜根淡中有味,守清廉夢里不驚。”胡壽安“空手而來,空手而去”,其兩袖清風(fēng)的節(jié)操令人動容,也砥礪為官者“窮不忘操,貴不忘道”。(廖英 陳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