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有對讀之法,如將朱自清和俞平伯各寫的《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對讀,可讀出兩人面對同樣的風景有哪些共同的觀察,又有哪些相異的情愫。看展也應有對看之法,尤其時下各博物館紛紛推出高質(zhì)量的臨時展覽,為這種對看提供了條件。
國家博物館正在展出“海宇攸同——廣州秦漢考古成果展”,其中“絲路序章”一單元專門講述秦漢時代廣州作為海上絲綢之路東方起點與域外各地交往的故事,由于文字資料的匱乏,出土文物成了研究相關問題最重要的材料,如從南越王墓出土的乳香等,可知那時廣州與阿拉伯半島、紅海沿岸已有貿(mào)易往來。
可與這一展覽對看的是上海市歷史博物館(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正在展出的“海貿(mào)遺珍——清代廣州十三行外銷品”。如果說秦漢時期,廣州還需與北海、徐聞等港口競爭,到了清朝乾隆年間,朝廷指定廣州為唯一的對外貿(mào)易口岸,“一口通商”一直持續(xù)到鴉片戰(zhàn)爭。所有到廣州來的客商,只能通過“十三行”這一清政府指定的機構(gòu)進行商業(yè)交易。
這一時期行銷海外的商品,瓷器、茶葉仍然是大宗,但更加關注客戶的需求。繪有西方故事人物、符合西方人審美的外銷瓷大量生產(chǎn),廣受歡迎。展覽中介紹了美國波士頓一個叫福布斯船長的家,他的家族在1789年到1891年間有11位成員從事中美貿(mào)易,在其府邸中保存了許多當年廣州生產(chǎn)的工藝品。當時西方正對中國風物癡迷不已,可與福布斯的家對看的是意大利都靈Govone城堡二樓的“中國房間”,裝點房間墻壁的竟是清朝的耕織圖,中國絲綢博物館復制了這個房間,常年對公眾開放。
大唐風物之美,是中國人津津樂道的話題。長沙博物館正在展出“地宮寶藏——法門寺唐代宮廷文物精粹特展”。法門寺在唐朝是皇家寺院,兩千多件珍稀文物在地宮中逃過重重劫難,在1987年重見天日。法門寺地宮出土文物,無疑代表了大唐工藝與審美的高峰,世人第一次看到秘色瓷實物,而精致的茶具則展示了唐人飲茶的風尚。
法門寺文物常與日本正倉院文物相提并論,不同的是法門寺文物是經(jīng)考古問世,而正倉院文物是累世流傳至今的。正倉院是奈良東大寺的一個倉庫,其中收藏了相當多來自中國、朝鮮半島的寶物。正倉院最受關注的是其收藏的唐代寶物,近期中國學者揚之水出版了《與正倉院的七次約會》,是她去奈良博物館觀看每年一度的正倉院展的記錄。揚之水擅長名物考證,唐詩中常有令人費解的名物,她的工作將今天能看到的無論是傳世的還是地下出土的文物,與唐詩中的名物對應起來,當然這需要一番細密的考證,也需要廣博的見聞,名物考證能使我們更加準確把握唐詩的一些細節(jié),亦使文物的價值更加飽滿。
湖南省博物館正在展出“我們亞洲——亞細亞古代文明展”,展出來自敘利亞、黎巴嫩、巴基斯坦、柬埔寨、日本、斯里蘭卡和中國的220余件(套)珍貴文物。這些來自不同地方的文物并置一室,十分有利于觀眾的對看,例如商朝人將文字刻寫在龜甲上,而兩河流域的人則將楔形文字寫在泥版上,泥版經(jīng)過火燒后變堅硬,能夠保存至今。不同文化不僅文字不一,記錄文字的載體也不一,但這并不妨礙大家進行交流。不同文化日常使用的器具,如中國的青銅爵與西亞的來通杯,都是用來飲酒的,但在器型、裝飾上體現(xiàn)了各自的審美趣味,但這并不妨礙彼此的欣賞。通過對看這些文物,我們能真切感到“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的深刻內(nèi)涵。(易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