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管開智從延安時期到新中國成立初期,一直工作在毛主席、朱總司令身邊。在父親可以查閱的檔案里,一頁紙上有寥寥幾行字:1921年3月出生于四川營山,1933年參加兒童團,1937年冬到延安中央警衛營任警衛戰士,1940年初擔任朱德總司令貼身警衛,新中國成立后按照朱德總司令的安排,離開中南海,南下西南參加地方建黨建政和征糧剿匪工作。
“絕對忠誠,絕對保密,絕對安全”,既是父親戰火青春的寫照,也是他軍旅生涯中不變的信念。
記得一個晚上,我從軍校畢業休假剛回到家,父親叫我到書房,威嚴的目光注視了我一會兒,然后轉身從保險柜里拿出一個黑色文件包。
我心中陡地一顫,這個文件包我早年見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那個“非常年代”里,一個雨夜,開門聲與腳步聲讓我下意識地抬頭望向客廳,我看見父親將這個黑色文件包裹在川西壩子老鄉常用的棕麻雨衣里,悄聲對一個農民模樣的青年人囑咐著什么。青年人點了點頭,走出家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傾盆大雨之中。
這時,父親輕輕地打開暗鎖,從黑色文件包中取出一個在中南海工作時的筆記本。翻開頁面,兩個遒勁的大字映入眼簾:前進。我的眼睛亮了。
父親說:“這是我在中南海工作時,毛主席對我的鼓勵。朱老總看見后,連說主席題得好啊!前進,既是你要前進,也是全黨、全國人民要前進!朱老總也揮筆給我題詞:努力工作。”
講起這段難忘的往事,父親十分激動,像是在深情回憶,又像在娓娓訴說。
1937年冬天,父親被組織安排在中央警衛營工作。一天,他奉命騎馬去執行任務,轉過一個河灣,突然看見朱總司令和其他領導同志迎面走來,父親立即收住韁繩。可奔跑的馬兒借著慣性沖到了總司令身邊,父親趕忙舉手敬禮。總司令停止了交談,笑容滿面地看著他,右手伸向眉間,正正規規地還了一個軍禮。總司令給父親這個入伍不到半年的新兵還禮,讓他激動得熱血沸騰……
不久,組織選派父親到總司令身邊擔任警衛員。父親知道這是組織對他的信任,但心中很是忐忑不安,擔心自己不能勝任這項重要工作。報到時,見父親有點緊張,總司令便放下手中的文件,和他拉開了家常。總司令一臉慈祥,問他家在哪里,多大年紀,參軍幾年了。父親見總司令不但沒有一點架子,還十分和藹可親,心情也隨之放松了。總司令認真聽著,不時地點點頭,還鼓勵他:“你年紀還小,在這里除了工作外還要多學文化,學一點革命理論。”
談到擔負的警衛工作時,總司令嚴肅認真地說:“你是組織上派到我這里來工作的,我們是同志關系,都是為黨工作,只是分工不同罷了。保衛毛主席和黨中央安全的任務很重大,也很艱巨,千萬不能出一點差錯,否則是無法補償的!”
“絕對忠誠,絕對保密,絕對安全!”父親心里一熱,鼓足勇氣答道。總司令贊同地說了一聲:“好!”這句發自內心、脫口而出的話,便成了父親多年來擔任總司令警衛工作始終遵循和追求的目標。
這天夜里,父親和我徹夜長談,回憶了很多戰爭年代的往事。他給我講了在延安窯洞里第一次見到總司令補衣裳的情景。閃爍的油燈下,總司令盤腿坐在炕頭,一邊縫補衣褲、鞋襪,一邊拉家常說:“老百姓說得好,‘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我們干革命,更要提倡艱苦奮斗。”總司令有的衣服補丁摞補丁,甚至到了沒法穿針引線的程度,他都舍不得換新的。連鋪在炕頭的一床草墊子燒了個大洞,總司令也要補好后繼續使用。
父親還講了總司令一次發脾氣的故事。從抗日前線回到延安后,總司令的工作非常繁忙,時常通宵達旦,有時還要帶著大家上山挖野菜。司務長見總司令那樣辛勞,生活又很清苦,便買了點好菜,準備給首長改善一下生活。
總司令知道了,很生氣,當即批評司務長:“人的嘴都是一樣的嘛,為什么我要搞特殊呢?!”
當時父親也壯著膽子提意見:“總司令,您年紀大了,肩上擔子重,責任大,您不能不關心自己的身體呀!”
總司令見大家一臉認真,笑著說:“吃苦耐勞是革命者的本色嘛,我也是普通一兵喲!”
總司令關心自己少,卻時刻惦記著官兵的生活。那陣子,各抗日根據地物資供應陷入空前困境,為打好南泥灣墾荒戰役,年近六旬的總司令也經常抽空下地干活。他和年輕人一樣,帶著干糧和水上山砍荊棘、除雜草,選地、翻地。勞動累了,總司令還帶頭喊號子,為大家鼓勁。
那天晚上是我長大以來,父親第一次給我講述這段光榮的歷史。我知道,因為我已穿上了軍裝,從此,父親不止把我看作是孩子,更是看作一名軍人,他要讓我懂得這段歷史,接過這份責任。父親講得十分動情,我聽得熱血沸騰。
“永遠不要忘記,在軍人的心中,國家利益高于一切,人民生命高于一切。”多少年過去了,父親的話永遠印在我的心中,成為我堅定的信念。
大江流日月,歲月代古今。在新的歷史機遇期、新的發展起點上,每每回憶起毛主席和朱總司令的偉人風范,我都心潮澎湃、激情滿懷。“前進”讓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繁榮昌盛,“努力工作”才能無愧人民的期待、歷史的選擇,“絕對忠誠,絕對保密,絕對安全”是父親對我的叮囑,激勵著我在改革強軍征程中不忘初心,奮勇前進。(管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