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典籍行文的一個特點是好做譬喻,往往借助神話人物或先賢諸子之口,以寓言形式闡釋道理。《莊子·至樂》中就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顏淵要東去齊國,孔子面露憂色。子貢問為什么,孔子答道:“從前管子有句話說得很好,‘褚小者不可以懷大,綆短者不可以汲深’。我恐怕顏淵會去跟齊侯大談堯舜黃帝的道理,齊侯聽了不但不能理解,反而會產生疑惑,如果那樣可就糟了。”
這里所說的“綆短者不可以汲深”,后來被簡化為“綆短汲深”,用來比喻能力薄弱,任務重大,難以勝任,多被用作自謙之辭。如,唐代蕭穎士《贈韋司業書》中就曾寫道,“誠智小謀大,綆短汲深,加之數年,可以集事”。因為自身能力不足、水平有限,只好拿出更多時間和精力,去完成手頭工作。
綆短汲深,探討的是本領問題。《莊子·至樂》記載,孔子認為萬物各有其形成的道理,而形體各有其適宜的地方,不可損益,很難改變。但如果從發展和辯證的眼光來看,“綆短者”未嘗不可以補其短,人的本領也不會總是一成不變的。重要的是,想不想改變,如何去提高。
避免陷入綆短汲深、才不配位的困境,貴在有自知之明。《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記載:戰國時期,趙國名將趙奢的兒子趙括,從小就熟讀兵法,談論用兵打仗的事頭頭是道,連他父親都駁不倒他。趙奢不喜反憂,認為打仗是生死攸關的事,兒子雖然熟讀兵法,但是沒有實戰經驗,只會紙上談兵,將來若是率軍打仗,恐怕會遭到慘敗。后來,趙括果然臨陣大敗,為綆短汲深付出慘痛代價。與之相比,扁鵲顯然更有自知之明,當別人稱贊他醫術高明時,他卻謙虛地談起了他的大哥、二哥,認為大哥“于病視神,未有形而除之,故名不出于家”,二哥治病“其在毫毛,故名不出于閭”,而自己“镵血脈,投毒藥,副肌膚,閑而名出聞于諸侯”。有了這份謙遜自省,人才能不斷增長本領、始終保持進步。
本領高低是相對的,就像跑馬拉松,一開始跑在前面的未必都能笑到終點,反之,資質差的“駑馬”未必不能通過鍥而不舍的“十駕”達成目標。變化的機樞,就在學與不學。《資治通鑒》卷六十六記載:孫權曾勸呂蒙“當權掌管事務,不可不學”,呂蒙用軍中事務繁多來推辭。孫權說:“你說軍務繁多,能忙過我嗎?我經常讀書,覺得很有好處。”呂蒙于是洗心向學。后來有一天,魯肅和呂蒙一起議事,驚訝地說:“你現在的才略,不再是原來那個不學無術的阿蒙了!”呂蒙說:“讀書人分別幾天,就應該換個眼光看待對方了。”正因為好學上進,“吳下阿蒙”才會令人刮目相看。1939年,毛澤東曾對干部說:“我們隊伍里邊有一種恐慌,不是經濟恐慌,也不是政治恐慌,而是本領恐慌。過去學的本領只有一點點,今天用一些,明天用一些,漸漸告罄了。”他給大家打了個比方,“好像一個鋪子,本來東西不多,一賣就完,空空如也,再開下去就不成了,再開就一定要進貨”。而干部的“進貨”,就是學習本領。不僅要學,還要持之以恒地學、由淺入深地學,始終保持學習的“饑餓感”,養成不斷“進貨”的好習慣。
綆短汲深,學以補之,這個道理對于新時代領導干部依然有所啟發。黨和國家事業越發展,對領導干部的能力要求必然越高,所以黨的十九大對領導干部提出了全面增強執政本領的要求。只有加強學習,全面掌握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才能練就過硬本領,克服本領恐慌,更好地迎接風險挑戰。(宗齊)